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吳邪是被噩夢嚇醒的，睜開眼只覺得心臟跳到了喉嚨口，卻想不起做了什麽夢。深呼吸後才平靜下來，想起什麽，側頭看旁邊，人已經不在了。不在也好，省得丟人。
吳邪洗漱了下，決定去找三叔，被賣了好歹得知道個理由。
生活好像在昨天突然轉了個彎，朝著自己從來沒有預計過的方向脫軌而去，沒有準備的時間，就連反應都沒反應過來。就像某天，在你身體完全沒有感覺出有問題的時候有人告訴你某個地方出了毛病，接下來你就會隱隱感覺到那裏似乎真的出了問題。所以他不得不去想把自己扯進來的原因，既然病因在三叔那裏，自然是從那裏開始。
衣服褲子都還是昨天的，被揉得有些皺了，甚至還帶著點不屬於自己的氣味，不覺得反感，也說不上喜歡。
房間特別安靜，也是，這種地方要熱鬧也應該在房間熱鬧，更何況是大白天。房間沒有所謂的客廳，走廊旁邊就是洗手間，正面就是房門，背後是臥室，和正常賓館沒什麽區別。手還沒摸到門把，門就從外面推了進來。吳邪退了退，進來的是張起靈。
張起靈看了他一眼，手上拎著東西就往裏走。吳邪也沒理他，說不出來是什麽情緒，或許對這個人壓根就沒有情緒，看到張起靈把東西放到茶幾上，就動了動打算出門。
“我說過你可以走嗎？”身後張起靈淡淡地說了句。
吳邪轉身，看到他正把拎進來的東西一份一份拿出來，應該是兩人份的早餐。
“你什麽意思？去哪裏還得跟你匯報不成，你以為你是誰。”門拉開才跨出去一步就被拉了回來，吳邪沒想到張起靈動作那麽快，楞了下就掙紮了起來。掙紮出一只手就揮了過去：“去你媽的。”
張起靈輕輕往後仰了仰就躲開了，吳邪用力過猛又揮了個空，沒有著力點，往旁邊倒去。
張起靈抓了他一把，算是穩住了，一用力就把人拖到臥室往床上一扔。吳邪還想去踢他，卻被張起靈翻了個身，跨坐了上去，把他兩手架到身後，動作很快，還沒反應過來就已經被冰涼的銬子給銬上了。
“別折騰，吃飯。”
“你們到底要幹什麽？既然和我有關系憑什麽就我一個人蒙在鼓裏？”
張起靈看著身下的人，嘆了口氣，一邊從他身上下來一邊說：“有些事情還不到你知道的時候，時間到了你自然會知道。還有你現在是吳三省給我的人質，你最好聽話點，少吃點苦頭。”
說完就拉了他一把，讓吳邪坐了起來，T恤更皺了，頭發也是亂的，一臉吃驚。過了會才反應過來說：“你說什麽？人質？”
“嗯。”
“三叔……他為什麽……”
“我需要一個和他合作的保障。”
好像是明白了，自己就是某國倒黴催的王子，反正不是太子，是無關緊要的皇室人物，被送到別國當人質，是互不侵犯利益，或者長期合作聯手共進的工具。
這房間只有一張床，張起靈把放在邊上的椅子拿過來坐下，沒見吳邪掙紮也沒有罵罵咧咧正奇怪，擡眼看了過去。剛成熟的清瘦模樣，眉眼也幹凈，確實沒有道上人身上特有的戾氣。他以為他大概會氣得要命，或者一副被委屈了的大少爺模樣。可實際上他只是在發呆，眼神是靜止的，看著某個地方，地上或者床腳，不太清楚，應該是在思考。
過了會，張起靈說：“吃東西。”
吳邪回過神來看他，臉上表情和眼神也恢覆了正常，說：“你是不是有病，你銬著我，我怎麽吃？”
張起靈看他還是那麽囂張，有心整他，說：“我不介意餵你，反正都睡一起了。”意思就是床都上了，什麽親密的不能做。
這麽一說吳邪就噎住了，昨晚最後好像還是自己主動要和他親熱來著，可當時的心情其實不知道自己在做什麽，只知道自己應該做點什麽，太亂自己都理不清。雖然最後沒成，還是張起靈喊的停，怎麽想丟臉的是自己這邊，於是就豎著眉毛眼睛直直瞪著張起靈，憋了半天說：“我沒聽說道上坤哥還有操人質的愛好？”
張起靈拿起茶幾上的粥，吃了起來，壓根沒對那句話做什麽反應。吳邪見他這樣就更來氣，說：“你是不是變態，喜歡搞男人？”
張起靈沒有回答，房間很安靜，只有他喝粥時候輕微的吞咽聲。一碗吃完了就把打包盒丟到垃圾桶，拿起另外一碗，依然沒有表情。拿了那種白色的一次性調羹，剜了一勺往吳邪嘴邊送。吳邪沒想到他真的餵，沒來得及抿上嘴，粥就到了嘴裏。聞到那股米香味，才發現真的餓了，發生了太多，昨天似乎都沒有吃飯，好像兩個人都沒有吃東西。
餓了也就不再拒絕，不過顯然張起靈不擅長做這種事情，調羹和他的嘴總是配合不好，有些掉到衣服上和嘴角。沒吃幾口吳邪就皺起了眉頭，可又不好發作，對方明顯把這件事做得挺認真，動作僵硬，把調羹放他嘴裏時，自己嘴唇也會輕輕動一動，應該是個條件反射。
“行了，我自己吃，就這一身衣服。”
張起靈靠了過去，貼著吳邪的臉在他耳邊說：“你要是輕舉妄動，會害死你三叔，你自己想清楚。”說完就解開吳邪手銬。解開了又坐到吳邪對面看他開始吃，說：“至於操不操的，等你毛長齊了再說，我對小孩子沒興趣。”
看吳邪正要發作，張起靈扯了扯嘴角又說：“昨天有人跟著你，原本計劃不是你過來，而是被我手下逮到，表面上是關了起來。不過昨天那形勢，我只好用那一招，我身邊沒人，收一個不過分。所以你以後得跟著我，就當是我看上你，把你留身邊。”別說□□，當官的弄幾個男人玩玩也很正常，這樣一來也不會讓人懷疑用心。
吳邪當然不知道當中的覆雜，更不知道幫派之爭，之前不認為會有無緣無故殺人這種事，就電視上看到，離自己其實很遠。三叔和這個人到底合作了什麽他不清楚，就和那倒黴催的人質一樣，自己這裏出了什麽差池，要麽自己被解決，要麽三叔那邊被解決，都不是自己想看到的，只能先看看再說。
咽下口粥，雖然難以接受這些事但心裏也平靜了下來，說：“我要做什麽？”
“不用做什麽。”
吳邪這才擡眼看這個人，□□老大看上去倒是沒長一張壞人的臉，烏黑的眼睛還帶了幾分正氣，皮膚很白，顯得頭發和眼睛特別黑，其實挺好看的。穿了黑色緊身T恤，黑色褲子，帶點淺灰的板鞋，是個衣架子，身材很好。
“你不怕我在你睡著的時候殺了你？”
張起靈動了動，手在腰上摸了會，拿出一把帶著刀鞘的短刀，放在茶幾上。吳邪看到那把刀先是一楞，然後臉瞬間刷白，放下粥跑進洗手間開始吐了起來。
張起靈沒想到他反應這麽大，隨即想到昨天那些濺到他臉上的血，大概是明白了。吳邪出來的時候臉色依然不好，和昨天一樣，血色都褪了下去。看著他因為嘔吐泛紅的眼底說：“行不行？”
吳邪對他擺擺手，拿了紙巾擦手和臉，擦完安靜了會說：“我……大概你覺得很好笑吧，我只見過殺豬，沒有見過殺人。”
張起靈點了點頭，把吃剩下的東西都丟到垃圾桶，反正也不可能再吃了。
“你最好趕緊習慣。”張起靈走到櫃子面前，拿了衣服褲子出來，丟床上示意吳邪換上，看得出來這個就是他平時落腳的地方。
“等下帶你去見個人。”
吳邪剛把T恤領子拎了起來，領口一拉，整個腦袋在衣服裏面，大半的背露了出來，腰身很窄，牛仔褲腰上露出灰色內褲的邊。
“誰？三叔？”
張起靈看著，吳邪問話才回過神來，輕輕咳了下，說：“王凱旋，H市公安廳處長。”
吳邪脫了衣服把張起靈給他的衣服套上，然後是褲子，沒覺得有什麽不妥，寢室裏大家都還穿著內褲到處跑的。
“處長？你不是混□□的，和警察見面？”說完拉上拉鏈扣上皮帶，然後開始系鞋帶。
張起靈看著他的動作，嗯了聲，也不說什麽了。吳邪後知後覺才發現有點不對勁，他和室友、朋友混慣了，從來不覺得在男生面前赤膊有什麽奇怪。站起來有點尷尬地撓了撓本來就亂的頭發，說：“你是不是喜歡男人？”
張起靈沒有回答，也沒表現出尷尬，還是那個表情，沒有表情。
吳邪輕輕咳了下，又說：“我不喜歡男人。”說完自己倒是臉紅了，瞥了眼張起靈又繼續整理衣服。
張起靈也站了起來，吳邪看他站起來就看向他。對方眸子漆黑，看上去是平靜的，可他還是感覺到了蘊藏在裏面的危險。本來就是，肯定不會是善男信女，不然怎麽把麒麟幫弄得風生水起的。
兩個人隔得不遠，一個床頭一個床尾的距離。張起靈慢慢走了過去，看著這樣的人吳邪覺得自己拔腿跑了算了，這種被獵物盯上的感覺並不好，背後汗毛直豎。走到跟前，張起靈手搭在吳邪腰上，往自己這邊收了收，身體就貼在了一塊。吳邪想往後退一退，張起靈力氣很大，發現自己壓根動不了。
“在外面你合作點，回來我不動你。”說完就親了上去，吳邪條件反射就是側了側頭，張起靈只親到臉上。他也不惱，另一只手去捏了捏吳邪下巴，讓他面向自己，然後又親了上去，吳邪還是避開。
張起靈嘆了口氣，又把吳邪臉掰正，正色道：“既然在外面你是我情人的身份，這些東西就很難避免。”再次親了上去。
這次吳邪沒有避開，話裏的意思很明白，他自己也清楚，以情人的身份在這裏做人質是最安全的。他們在謀劃什麽，他是不清楚，三叔是個老狐貍和老油條，去問估計也只會給你打哈哈。張坤這裏肯定也問不出什麽，從頭到尾聽到最多的是類似的警告，問到要緊事或者無關緊要的事，對方就會跟個悶油瓶子似的不做聲。
視線放到眼前這張臉上，他閉著眼睛，眉毛很黑，睫毛也很黑很密，英氣十足。有些東西何嘗又是這個人願意的？一看這種人就是豁得出去的，為達目的，大概覺得和個男人接吻上床，去外面逢場作戲，都不是什麽要緊的事。都不知道這種人是可悲，還是可惡。
吳邪輕輕嘆了口氣，稍微張開嘴去回應這個吻。所幸張起靈也沒深入，見他不反抗了就松開往門外走。吳邪撓了撓頭也跟了上去。
地點是個比較安靜的咖啡廳，雖然在比較偏的地方，不過應了一句話，酒香不怕巷子深，這裏的客人大多也是慕名而來。
張起靈和服務員嘀咕了幾句，就有人把他們帶到一卡座，然後服務員輕聲說了句歡迎或者用餐愉快之類的話就走開了。
卡座裏面已經有一個人了，是個胖子，剃了板寸，濃眉……小眼，下巴還留了點胡子。胖子正常都分為兩種，一種是油頭粉面滿臉紅光的，還有一種就是眼前這位，雖然胖可看著壯實，一看就是條漢子。
“哎呦，這位就是三爺他家的大侄子吧。來來，快坐。”
吳邪對眼前這個胖子莫名有好感，或許是因為他是警察，或許又因為他的熱情，反正人和人之間這種好感很難說清楚，於是就對他笑了笑：“你好。”
“哈哈，果然是讀書人。來來，要吃什麽隨便點，坤哥請客，別客氣。”
吳邪這下是真的笑了出來，早上吃的粥吐了，可現在也吃不下：“不了，給我個咖啡吧。”
胖子也沒意見就招了招手，還是之前那個服務員，估計是專門負責這幾桌的。胖子七七八八點了很多小吃，也給他點上了咖啡。
“不要咖啡，換個橙汁吧。”是張起靈。那服務員應了聲就下去了，張起靈回過頭對吳邪說：“咖啡刺激太大。”
胖子在那嘿嘿笑，眨巴了下眼睛說：“小哥，是胖子以前小瞧你了，這才一夜就有了？”
“別亂說。”被這麽一說吳邪就急了，有或者沒有這個不是關鍵，問題是在於他和張坤這樣都能有，那叫無性繁殖。“你才有了，你看你那肚子，預產期要到了吧？”
胖子見吳邪這樣就哈哈哈哈地笑了起來。
張起靈也扯了扯嘴角，說：“昨天華清幫他們爭地盤他看到了。”
“哦呦，”胖子渾身一抖，繼續說，“難怪你吃不下。那會差不多的時候我這邊的人趕過去，那真是，滿地的血啊，腸子都……”
“……”
似乎是發現自己說錯話了，瞄了眼一臉慘白的吳邪就收了聲，伸長手臂拍了拍他肩膀說：“沒事兒，多看看就習慣了……”
這事不提還好，一提就覺得滿口滿鼻都是血腥味，吳邪忍住惡心的感覺皺著眉搖了搖頭說：“怕是有難度。”
“你那邊怎麽樣？”張起靈問胖子。
“還行吧，華清幫和青龍幫元氣大傷，這次群毆就死了不少人，我們趕到的時候順藤摸瓜直搗黃龍。不過這兩個幫派根基很深，要拔掉也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慢慢來吧，不著急，也得留點讓三爺那邊領領功。”胖子說完瞥了眼吳邪，“小吳，你三叔為了吳家算是用盡心機。”
這個時候飲料和小吃都過來，胖子和張起靈都很自覺地閉了嘴，吳邪見他們這樣也忍住問下去的沖動。
張起靈接過那杯橙汁放在吳邪面前，輕聲說：“小吃吃得下就吃點。”還親昵地摸了摸他的腰。
吳邪知道他在演戲，可能這個服務生有問題。吳邪是誰一查就能查到，他是吳三省人稱三爺的親侄子，如今和麒麟幫老大在一起，不讓人懷疑確實也不可能。露了馬腳不知道會出什麽事，親人都被送出去了，用腳趾想都知道不可能是小事。所以張起靈這番示好沒有避開，轉頭對張起靈笑了笑說了聲“好。”
“噗~”胖子在對面笑出了聲，一邊往嘴裏塞薯條一邊說，“他娘的，不知道的還以為你們老夫老妻了。”
見服務員走了，張起靈也收回了手，倒是真把幾盤清淡的點心推到吳邪面前。吳邪看了眼，說了聲謝謝，擡頭看胖子說：“你剛才說三叔為吳家怎麽了？”
胖子吃薯條吃得滿手油，沾著番茄醬剛要放進嘴，楞了下看向張起靈，說：“小吳不知道？那他知道我們之間的關系麽？”
張起靈搖了搖頭，轉向吳邪說：“你三叔沒說，我們也不好說。”
吳邪也不問了，三叔的事情他向來少問，特別是家裏人不讓他多知道。久而久之也就習慣不去打探，小時候還調皮問東問西的，被大人訓了幾頓後也就不敢了。可現在什麽感覺呢？小時候鄰居孩子總會碰在一起玩，泥巴也好，沙土也好，他有時候也羨慕就湊上去想和他們玩，不過每次過去，那些孩子總會用奇怪的眼神看他，然後相互咬耳朵。他不知道他們在說什麽，可那眼神他還是能看出來的，代表什麽不明白只知道自己不受歡迎。那些孩子會走掉，或者大人看到了就把他們領走，匆忙的腳步總會踩壞剛搭起來的沙土城堡。滿地沙土，沒有孩子的嬉戲聲，不明原因，卻還是得欣然接受，大概還是這種感覺吧。
吳邪輕輕嘆了口氣，用叉子叉了個水果吃起來，不再發問。
胖子見他這樣，就在桌子底下踢了踢吳邪的腳，說：“小吳，你有沒有女朋友？”
吳邪擡頭看他，他不知道胖子是個什麽樣的角色，但是看得出胖子眼裏的關心就搖了搖頭說：“沒有，怎麽，胖子還兼職做媒婆？”
胖子笑了起來說：“這個容易，叫你嫂子幫你介紹個，你喜歡怎樣的？”
“這個？開朗樂觀點的，還有人要善良。至於外表，小巧點，看得過去就好。”也就是一般男孩子對女朋友的要求。
胖子聽完就摸著下巴開始嘀咕起來：“哦，那還真沒一個搭上邊的。”
吳邪沒聽清楚就問：“什麽？”
“沒什麽沒什麽，就那麽簡單？”
吳邪咬著叉子想了會，然後笑笑說：“差不多就這些，白凈點就更好了。”
胖子瞥了眼張起靈趕緊附和說：“當然要白凈點，當然當然。”
胖子笑瞇瞇地看著眼前兩個，一個拿著叉子在戳那盤水果沙拉，另一個端著咖啡有一口沒一口地喝著，也不知道在想什麽，反正他沒正事的時候總是這樣。兩個人都穿著黑衣服，這會看著就覺得特別合適，看著就笑了起來，拿著杯子輕輕磕了下桌子。吳邪聽到杯子碰撞的聲音就擡頭看他，張起靈也擡起頭看向胖子。
“小哥，我說你都快三十了身邊還沒個人，太不像話。回家都冷冰冰的，你都不覺得冷清麽？”
張起靈淡淡地說了句：“還好。”
“哎，不說別的，胖爺怎麽說也和你認識十幾年了，你要沒個著落，我還真不放心。”胖子見張起靈沒什麽反應，就繼續說，“不要怪我羅嗦，咱們都是出生入死一起走過來的兄弟，你看胖子我哪時候像現在這麽踏實過？回家一進門，別說什麽熱騰騰的飯什麽的，那都是題外話，有個土司面包加牛奶放在那你都覺得開心。有要回去的地方，有人可以牽掛，就像樹牢牢紮根了似的，踏實！”
張起靈放下咖啡杯子，似乎是嘆了口氣，很輕：“我知道。”
吳邪見胖子是有心要做媒婆，又不關他的事就繼續吃他的水果沙拉。家不家的他不懂，現在也不需要考慮，畢竟對他來說考慮結婚什麽的還早了點。胖子又嘰裏咕嚕地說了一大堆，有時候吳邪還真懷疑張起靈是不是胖子生的，也就父母才會這麽著急自己孩子的婚姻大事吧？
“我去趟洗手間。”
胖子走開了，張起靈的咖啡也見底了，他沒有動，雙手疊放在桌子上，眼睛看著杯子，還是沈默。
吳邪吃完水果沙拉看他這個樣子，想他大概心裏也不舒服。外面闖蕩，回家還是冷冰冰的，人心都是肉長的，誰都希望有個安穩日子，老婆孩子炕頭熱什麽的。既然是合作對象，目前自己還不想惹麻煩給家人，那就好好相處吧。
“你還好吧？”
張起靈轉頭看他，冷著臉應了聲：“嗯”。
吳邪穿著他的衣服，緊身T恤在自己身上有點松，黑色看上去人就更瘦了。同樣的黑色到吳邪身上感覺就完全不同，頭頂上的射燈照下來，柔柔的黃色照得頭發絨絨的，配上他白凈的臉，沒怎麽被世俗浸染過的幹凈眸子，看上去特別柔軟和溫暖。或許人就是容易被這種和自己截然不同的生物吸引，如果是一樣的，大概會有比較或者敵視的心態。
最開始吳三省這個“保姆”計劃他是不屑的，不是他不喜歡更多的地盤或者沒有統一□□的野心。□□統一有統一的好處，□□其實就像個大型企業，部門要細分，分工要明確，責任要分清，才能運作得更好。如果部門之間經常要推卸責任或者相互詆毀，這個企業很快就會崩潰。他見過太多的孤兒，太多流離失所的人，太多死在路邊的人，其實自己就是其中一個。剛開始只不過想讓自己夠強大，不需要看著親人在自己眼前一個個倒下而無能為力，成立了麒麟幫，也不知道怎麽的來投靠他的人越來越多，直至如今這樣的場面。或許他做事夠狠辣，又或許當初為了報仇血洗虎頭幫太過出名。
他有他自己的行事準則，而規劃內並沒有“吳邪”這個人。吳三省的條件確實誘人，那天王八邱過來就是來游說他的，當然不是計劃的內容，而是吳邪。不過看到這麽個幹凈的孩子，沒辦法想象要是沒有受到保護而被人害死會是怎麽樣的場景。他就像是自己遙不可及的一個影子，在這個少年身上有太多自己憧憬的東西，於是接受了。
吳邪還是睜著那雙幹凈的眸子，在裏面甚至有些關切的東西，大概對著他這張冷臉也不太笑得出來，看他笑得有點僵硬說：“胖子看著像條漢子，沒想到內心住了個老媽子。”
知道這個人是在變向地安慰自己，有時候他是麻木的，感覺不到冷、熱，還是寂寞。
擡手用拇指在吳邪嘴角抹了抹，是沾到沙拉醬了。不抹還好，抹了就化得更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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吳邪是被噩夢嚇醒的，睜開眼只覺得心臟跳到了喉嚨口，卻想不起做了什麽夢。深呼吸後才平靜下來，想起什麽，側頭看旁邊，人已經不在了。不在也好，省得丟人。
吳邪洗漱了下，決定去找三叔，被賣了好歹得知道個理由。
生活好像在昨天突然轉了個彎，朝著自己從來沒有預計過的方向脫軌而去，沒有準備的時間，就連反應都沒反應過來。就像某天，在你身體完全沒有感覺出有問題的時候有人告訴你某個地方出了毛病，接下來你就會隱隱感覺到那裏似乎真的出了問題。所以他不得不去想把自己扯進來的原因，既然病因在三叔那裏，自然是從那裏開始。
衣服褲子都還是昨天的，被揉得有些皺了，甚至還帶著點不屬於自己的氣味，不覺得反感，也說不上喜歡。
房間特別安靜，也是，這種地方要熱鬧也應該在房間熱鬧，更何況是大白天。房間沒有所謂的客廳，走廊旁邊就是洗手間，正面就是房門，背後是臥室，和正常賓館沒什麽區別。手還沒摸到門把，門就從外面推了進來。吳邪退了退，進來的是張起靈。
張起靈看了他一眼，手上拎著東西就往裏走。吳邪也沒理他，說不出來是什麽情緒，或許對這個人壓根就沒有情緒，看到張起靈把東西放到茶幾上，就動了動打算出門。
“我說過你可以走嗎？”身後張起靈淡淡地說了句。
吳邪轉身，看到他正把拎進來的東西一份一份拿出來，應該是兩人份的早餐。
“你什麽意思？去哪裏還得跟你匯報不成，你以為你是誰。”門拉開才跨出去一步就被拉了回來，吳邪沒想到張起靈動作那麽快，楞了下就掙紮了起來。掙紮出一只手就揮了過去：“去你媽的。”
張起靈輕輕往後仰了仰就躲開了，吳邪用力過猛又揮了個空，沒有著力點，往旁邊倒去。
張起靈抓了他一把，算是穩住了，一用力就把人拖到臥室往床上一扔。吳邪還想去踢他，卻被張起靈翻了個身，跨坐了上去，把他兩手架到身後，動作很快，還沒反應過來就已經被冰涼的銬子給銬上了。
“別折騰，吃飯。”
“你們到底要幹什麽？既然和我有關系憑什麽就我一個人蒙在鼓裏？”
張起靈看著身下的人，嘆了口氣，一邊從他身上下來一邊說：“有些事情還不到你知道的時候，時間到了你自然會知道。還有你現在是吳三省給我的人質，你最好聽話點，少吃點苦頭。”
說完就拉了他一把，讓吳邪坐了起來，T恤更皺了，頭發也是亂的，一臉吃驚。過了會才反應過來說：“你說什麽？人質？”
“嗯。”
“三叔……他為什麽……”
“我需要一個和他合作的保障。”
好像是明白了，自己就是某國倒黴催的王子，反正不是太子，是無關緊要的皇室人物，被送到別國當人質，是互不侵犯利益，或者長期合作聯手共進的工具。
這房間只有一張床，張起靈把放在邊上的椅子拿過來坐下，沒見吳邪掙紮也沒有罵罵咧咧正奇怪，擡眼看了過去。剛成熟的清瘦模樣，眉眼也幹凈，確實沒有道上人身上特有的戾氣。他以為他大概會氣得要命，或者一副被委屈了的大少爺模樣。可實際上他只是在發呆，眼神是靜止的，看著某個地方，地上或者床腳，不太清楚，應該是在思考。
過了會，張起靈說：“吃東西。”
吳邪回過神來看他，臉上表情和眼神也恢覆了正常，說：“你是不是有病，你銬著我，我怎麽吃？”
張起靈看他還是那麽囂張，有心整他，說：“我不介意餵你，反正都睡一起了。”意思就是床都上了，什麽親密的不能做。
這麽一說吳邪就噎住了，昨晚最後好像還是自己主動要和他親熱來著，可當時的心情其實不知道自己在做什麽，只知道自己應該做點什麽，太亂自己都理不清。雖然最後沒成，還是張起靈喊的停，怎麽想丟臉的是自己這邊，於是就豎著眉毛眼睛直直瞪著張起靈，憋了半天說：“我沒聽說道上坤哥還有操人質的愛好？”
張起靈拿起茶幾上的粥，吃了起來，壓根沒對那句話做什麽反應。吳邪見他這樣就更來氣，說：“你是不是變態，喜歡搞男人？”
張起靈沒有回答，房間很安靜，只有他喝粥時候輕微的吞咽聲。一碗吃完了就把打包盒丟到垃圾桶，拿起另外一碗，依然沒有表情。拿了那種白色的一次性調羹，剜了一勺往吳邪嘴邊送。吳邪沒想到他真的餵，沒來得及抿上嘴，粥就到了嘴裏。聞到那股米香味，才發現真的餓了，發生了太多，昨天似乎都沒有吃飯，好像兩個人都沒有吃東西。
餓了也就不再拒絕，不過顯然張起靈不擅長做這種事情，調羹和他的嘴總是配合不好，有些掉到衣服上和嘴角。沒吃幾口吳邪就皺起了眉頭，可又不好發作，對方明顯把這件事做得挺認真，動作僵硬，把調羹放他嘴裏時，自己嘴唇也會輕輕動一動，應該是個條件反射。
“行了，我自己吃，就這一身衣服。”
張起靈靠了過去，貼著吳邪的臉在他耳邊說：“你要是輕舉妄動，會害死你三叔，你自己想清楚。”說完就解開吳邪手銬。解開了又坐到吳邪對面看他開始吃，說：“至於操不操的，等你毛長齊了再說，我對小孩子沒興趣。”
看吳邪正要發作，張起靈扯了扯嘴角又說：“昨天有人跟著你，原本計劃不是你過來，而是被我手下逮到，表面上是關了起來。不過昨天那形勢，我只好用那一招，我身邊沒人，收一個不過分。所以你以後得跟著我，就當是我看上你，把你留身邊。”別說□□，當官的弄幾個男人玩玩也很正常，這樣一來也不會讓人懷疑用心。
吳邪當然不知道當中的覆雜，更不知道幫派之爭，之前不認為會有無緣無故殺人這種事，就電視上看到，離自己其實很遠。三叔和這個人到底合作了什麽他不清楚，就和那倒黴催的人質一樣，自己這裏出了什麽差池，要麽自己被解決，要麽三叔那邊被解決，都不是自己想看到的，只能先看看再說。
咽下口粥，雖然難以接受這些事但心裏也平靜了下來，說：“我要做什麽？”
“不用做什麽。”
吳邪這才擡眼看這個人，□□老大看上去倒是沒長一張壞人的臉，烏黑的眼睛還帶了幾分正氣，皮膚很白，顯得頭發和眼睛特別黑，其實挺好看的。穿了黑色緊身T恤，黑色褲子，帶點淺灰的板鞋，是個衣架子，身材很好。
“你不怕我在你睡著的時候殺了你？”
張起靈動了動，手在腰上摸了會，拿出一把帶著刀鞘的短刀，放在茶幾上。吳邪看到那把刀先是一楞，然後臉瞬間刷白，放下粥跑進洗手間開始吐了起來。
張起靈沒想到他反應這麽大，隨即想到昨天那些濺到他臉上的血，大概是明白了。吳邪出來的時候臉色依然不好，和昨天一樣，血色都褪了下去。看著他因為嘔吐泛紅的眼底說：“行不行？”
吳邪對他擺擺手，拿了紙巾擦手和臉，擦完安靜了會說：“我……大概你覺得很好笑吧，我只見過殺豬，沒有見過殺人。”
張起靈點了點頭，把吃剩下的東西都丟到垃圾桶，反正也不可能再吃了。
“你最好趕緊習慣。”張起靈走到櫃子面前，拿了衣服褲子出來，丟床上示意吳邪換上，看得出來這個就是他平時落腳的地方。
“等下帶你去見個人。”
吳邪剛把T恤領子拎了起來，領口一拉，整個腦袋在衣服裏面，大半的背露了出來，腰身很窄，牛仔褲腰上露出灰色內褲的邊。
“誰？三叔？”
張起靈看著，吳邪問話才回過神來，輕輕咳了下，說：“王凱旋，H市公安廳處長。”
吳邪脫了衣服把張起靈給他的衣服套上，然後是褲子，沒覺得有什麽不妥，寢室裏大家都還穿著內褲到處跑的。
“處長？你不是混□□的，和警察見面？”說完拉上拉鏈扣上皮帶，然後開始系鞋帶。
張起靈看著他的動作，嗯了聲，也不說什麽了。吳邪後知後覺才發現有點不對勁，他和室友、朋友混慣了，從來不覺得在男生面前赤膊有什麽奇怪。站起來有點尷尬地撓了撓本來就亂的頭發，說：“你是不是喜歡男人？”
張起靈沒有回答，也沒表現出尷尬，還是那個表情，沒有表情。
吳邪輕輕咳了下，又說：“我不喜歡男人。”說完自己倒是臉紅了，瞥了眼張起靈又繼續整理衣服。
張起靈也站了起來，吳邪看他站起來就看向他。對方眸子漆黑，看上去是平靜的，可他還是感覺到了蘊藏在裏面的危險。本來就是，肯定不會是善男信女，不然怎麽把麒麟幫弄得風生水起的。
兩個人隔得不遠，一個床頭一個床尾的距離。張起靈慢慢走了過去，看著這樣的人吳邪覺得自己拔腿跑了算了，這種被獵物盯上的感覺並不好，背後汗毛直豎。走到跟前，張起靈手搭在吳邪腰上，往自己這邊收了收，身體就貼在了一塊。吳邪想往後退一退，張起靈力氣很大，發現自己壓根動不了。
“在外面你合作點，回來我不動你。”說完就親了上去，吳邪條件反射就是側了側頭，張起靈只親到臉上。他也不惱，另一只手去捏了捏吳邪下巴，讓他面向自己，然後又親了上去，吳邪還是避開。
張起靈嘆了口氣，又把吳邪臉掰正，正色道：“既然在外面你是我情人的身份，這些東西就很難避免。”再次親了上去。
這次吳邪沒有避開，話裏的意思很明白，他自己也清楚，以情人的身份在這裏做人質是最安全的。他們在謀劃什麽，他是不清楚，三叔是個老狐貍和老油條，去問估計也只會給你打哈哈。張坤這裏肯定也問不出什麽，從頭到尾聽到最多的是類似的警告，問到要緊事或者無關緊要的事，對方就會跟個悶油瓶子似的不做聲。
視線放到眼前這張臉上，他閉著眼睛，眉毛很黑，睫毛也很黑很密，英氣十足。有些東西何嘗又是這個人願意的？一看這種人就是豁得出去的，為達目的，大概覺得和個男人接吻上床，去外面逢場作戲，都不是什麽要緊的事。都不知道這種人是可悲，還是可惡。
吳邪輕輕嘆了口氣，稍微張開嘴去回應這個吻。所幸張起靈也沒深入，見他不反抗了就松開往門外走。吳邪撓了撓頭也跟了上去。
地點是個比較安靜的咖啡廳，雖然在比較偏的地方，不過應了一句話，酒香不怕巷子深，這裏的客人大多也是慕名而來。
張起靈和服務員嘀咕了幾句，就有人把他們帶到一卡座，然後服務員輕聲說了句歡迎或者用餐愉快之類的話就走開了。
卡座裏面已經有一個人了，是個胖子，剃了板寸，濃眉……小眼，下巴還留了點胡子。胖子正常都分為兩種，一種是油頭粉面滿臉紅光的，還有一種就是眼前這位，雖然胖可看著壯實，一看就是條漢子。
“哎呦，這位就是三爺他家的大侄子吧。來來，快坐。”
吳邪對眼前這個胖子莫名有好感，或許是因為他是警察，或許又因為他的熱情，反正人和人之間這種好感很難說清楚，於是就對他笑了笑：“你好。”
“哈哈，果然是讀書人。來來，要吃什麽隨便點，坤哥請客，別客氣。”
吳邪這下是真的笑了出來，早上吃的粥吐了，可現在也吃不下：“不了，給我個咖啡吧。”
胖子也沒意見就招了招手，還是之前那個服務員，估計是專門負責這幾桌的。胖子七七八八點了很多小吃，也給他點上了咖啡。
“不要咖啡，換個橙汁吧。”是張起靈。那服務員應了聲就下去了，張起靈回過頭對吳邪說：“咖啡刺激太大。”
胖子在那嘿嘿笑，眨巴了下眼睛說：“小哥，是胖子以前小瞧你了，這才一夜就有了？”
“別亂說。”被這麽一說吳邪就急了，有或者沒有這個不是關鍵，問題是在於他和張坤這樣都能有，那叫無性繁殖。“你才有了，你看你那肚子，預產期要到了吧？”
胖子見吳邪這樣就哈哈哈哈地笑了起來。
張起靈也扯了扯嘴角，說：“昨天華清幫他們爭地盤他看到了。”
“哦呦，”胖子渾身一抖，繼續說，“難怪你吃不下。那會差不多的時候我這邊的人趕過去，那真是，滿地的血啊，腸子都……”
“……”
似乎是發現自己說錯話了，瞄了眼一臉慘白的吳邪就收了聲，伸長手臂拍了拍他肩膀說：“沒事兒，多看看就習慣了……”
這事不提還好，一提就覺得滿口滿鼻都是血腥味，吳邪忍住惡心的感覺皺著眉搖了搖頭說：“怕是有難度。”
“你那邊怎麽樣？”張起靈問胖子。
“還行吧，華清幫和青龍幫元氣大傷，這次群毆就死了不少人，我們趕到的時候順藤摸瓜直搗黃龍。不過這兩個幫派根基很深，要拔掉也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慢慢來吧，不著急，也得留點讓三爺那邊領領功。”胖子說完瞥了眼吳邪，“小吳，你三叔為了吳家算是用盡心機。”
這個時候飲料和小吃都過來，胖子和張起靈都很自覺地閉了嘴，吳邪見他們這樣也忍住問下去的沖動。
張起靈接過那杯橙汁放在吳邪面前，輕聲說：“小吃吃得下就吃點。”還親昵地摸了摸他的腰。
吳邪知道他在演戲，可能這個服務生有問題。吳邪是誰一查就能查到，他是吳三省人稱三爺的親侄子，如今和麒麟幫老大在一起，不讓人懷疑確實也不可能。露了馬腳不知道會出什麽事，親人都被送出去了，用腳趾想都知道不可能是小事。所以張起靈這番示好沒有避開，轉頭對張起靈笑了笑說了聲“好。”
“噗~”胖子在對面笑出了聲，一邊往嘴裏塞薯條一邊說，“他娘的，不知道的還以為你們老夫老妻了。”
見服務員走了，張起靈也收回了手，倒是真把幾盤清淡的點心推到吳邪面前。吳邪看了眼，說了聲謝謝，擡頭看胖子說：“你剛才說三叔為吳家怎麽了？”
胖子吃薯條吃得滿手油，沾著番茄醬剛要放進嘴，楞了下看向張起靈，說：“小吳不知道？那他知道我們之間的關系麽？”
張起靈搖了搖頭，轉向吳邪說：“你三叔沒說，我們也不好說。”
吳邪也不問了，三叔的事情他向來少問，特別是家裏人不讓他多知道。久而久之也就習慣不去打探，小時候還調皮問東問西的，被大人訓了幾頓後也就不敢了。可現在什麽感覺呢？小時候鄰居孩子總會碰在一起玩，泥巴也好，沙土也好，他有時候也羨慕就湊上去想和他們玩，不過每次過去，那些孩子總會用奇怪的眼神看他，然後相互咬耳朵。他不知道他們在說什麽，可那眼神他還是能看出來的，代表什麽不明白只知道自己不受歡迎。那些孩子會走掉，或者大人看到了就把他們領走，匆忙的腳步總會踩壞剛搭起來的沙土城堡。滿地沙土，沒有孩子的嬉戲聲，不明原因，卻還是得欣然接受，大概還是這種感覺吧。
吳邪輕輕嘆了口氣，用叉子叉了個水果吃起來，不再發問。
胖子見他這樣，就在桌子底下踢了踢吳邪的腳，說：“小吳，你有沒有女朋友？”
吳邪擡頭看他，他不知道胖子是個什麽樣的角色，但是看得出胖子眼裏的關心就搖了搖頭說：“沒有，怎麽，胖子還兼職做媒婆？”
胖子笑了起來說：“這個容易，叫你嫂子幫你介紹個，你喜歡怎樣的？”
“這個？開朗樂觀點的，還有人要善良。至於外表，小巧點，看得過去就好。”也就是一般男孩子對女朋友的要求。
胖子聽完就摸著下巴開始嘀咕起來：“哦，那還真沒一個搭上邊的。”
吳邪沒聽清楚就問：“什麽？”
“沒什麽沒什麽，就那麽簡單？”
吳邪咬著叉子想了會，然後笑笑說：“差不多就這些，白凈點就更好了。”
胖子瞥了眼張起靈趕緊附和說：“當然要白凈點，當然當然。”
胖子笑瞇瞇地看著眼前兩個，一個拿著叉子在戳那盤水果沙拉，另一個端著咖啡有一口沒一口地喝著，也不知道在想什麽，反正他沒正事的時候總是這樣。兩個人都穿著黑衣服，這會看著就覺得特別合適，看著就笑了起來，拿著杯子輕輕磕了下桌子。吳邪聽到杯子碰撞的聲音就擡頭看他，張起靈也擡起頭看向胖子。
“小哥，我說你都快三十了身邊還沒個人，太不像話。回家都冷冰冰的，你都不覺得冷清麽？”
張起靈淡淡地說了句：“還好。”
“哎，不說別的，胖爺怎麽說也和你認識十幾年了，你要沒個著落，我還真不放心。”胖子見張起靈沒什麽反應，就繼續說，“不要怪我羅嗦，咱們都是出生入死一起走過來的兄弟，你看胖子我哪時候像現在這麽踏實過？回家一進門，別說什麽熱騰騰的飯什麽的，那都是題外話，有個土司面包加牛奶放在那你都覺得開心。有要回去的地方，有人可以牽掛，就像樹牢牢紮根了似的，踏實！”
張起靈放下咖啡杯子，似乎是嘆了口氣，很輕：“我知道。”
吳邪見胖子是有心要做媒婆，又不關他的事就繼續吃他的水果沙拉。家不家的他不懂，現在也不需要考慮，畢竟對他來說考慮結婚什麽的還早了點。胖子又嘰裏咕嚕地說了一大堆，有時候吳邪還真懷疑張起靈是不是胖子生的，也就父母才會這麽著急自己孩子的婚姻大事吧？
“我去趟洗手間。”
胖子走開了，張起靈的咖啡也見底了，他沒有動，雙手疊放在桌子上，眼睛看著杯子，還是沈默。
吳邪吃完水果沙拉看他這個樣子，想他大概心裏也不舒服。外面闖蕩，回家還是冷冰冰的，人心都是肉長的，誰都希望有個安穩日子，老婆孩子炕頭熱什麽的。既然是合作對象，目前自己還不想惹麻煩給家人，那就好好相處吧。
“你還好吧？”
張起靈轉頭看他，冷著臉應了聲：“嗯”。
吳邪穿著他的衣服，緊身T恤在自己身上有點松，黑色看上去人就更瘦了。同樣的黑色到吳邪身上感覺就完全不同，頭頂上的射燈照下來，柔柔的黃色照得頭發絨絨的，配上他白凈的臉，沒怎麽被世俗浸染過的幹凈眸子，看上去特別柔軟和溫暖。或許人就是容易被這種和自己截然不同的生物吸引，如果是一樣的，大概會有比較或者敵視的心態。
最開始吳三省這個“保姆”計劃他是不屑的，不是他不喜歡更多的地盤或者沒有統一□□的野心。□□統一有統一的好處，□□其實就像個大型企業，部門要細分，分工要明確，責任要分清，才能運作得更好。如果部門之間經常要推卸責任或者相互詆毀，這個企業很快就會崩潰。他見過太多的孤兒，太多流離失所的人，太多死在路邊的人，其實自己就是其中一個。剛開始只不過想讓自己夠強大，不需要看著親人在自己眼前一個個倒下而無能為力，成立了麒麟幫，也不知道怎麽的來投靠他的人越來越多，直至如今這樣的場面。或許他做事夠狠辣，又或許當初為了報仇血洗虎頭幫太過出名。
他有他自己的行事準則，而規劃內並沒有“吳邪”這個人。吳三省的條件確實誘人，那天王八邱過來就是來游說他的，當然不是計劃的內容，而是吳邪。不過看到這麽個幹凈的孩子，沒辦法想象要是沒有受到保護而被人害死會是怎麽樣的場景。他就像是自己遙不可及的一個影子，在這個少年身上有太多自己憧憬的東西，於是接受了。
吳邪還是睜著那雙幹凈的眸子，在裏面甚至有些關切的東西，大概對著他這張冷臉也不太笑得出來，看他笑得有點僵硬說：“胖子看著像條漢子，沒想到內心住了個老媽子。”
知道這個人是在變向地安慰自己，有時候他是麻木的，感覺不到冷、熱，還是寂寞。
擡手用拇指在吳邪嘴角抹了抹，是沾到沙拉醬了。不抹還好，抹了就化得更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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